关键字:真诚 缺失
这世上有人确实是真正动心动肺碰到了艺术———一种很真诚很朴素的美,但有人忙了一辈子,其实都在忙表面的技巧,并没有真正碰到。
比如,瞎子阿炳拉的《二泉映月》,我曾经跟音乐系的学生说过,现在能够拉到阿炳那种感觉的很少,他们不懂,说他们一年级的时候就拉得比阿炳还要好。这也没有说错———因为他们指的是技巧,现在我们听阿炳的录音还是断断续续的,录音设备有问题,琴弦也有问题,他的琴弦是一个疙瘩一个疙瘩打起来的,远不如现在的初学者拉得熟练。但他里面表现的那份真挚的情感、一辈子沧桑人生的感觉是那些学生怎么拉也拉不出来的。他们非但拉不出来,也听不出来,不知道里面有这些东西,所以没法跟他们说里面什么好什么不好。就像民歌《好一朵茉莉花》、《康定情歌》,你要说曲式的难度,几乎没有,太简单的调子,但是一个好的歌手唱得那么单纯,那么动听,比一个很复杂的交响乐一点都不差。所以我觉得技巧难度根本不是问题,问题是这一辈子能碰到几次真正的比较本质的美,一种生命本身的感觉被你碰撞到了的这种快感。
就目前而言,画家群体中缺少的是对艺术的真诚。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,书看得再多,也没用;技巧解决得再好,也没用。前几十年“文革”结束之前,艺术太多地受政治的干扰,“文革”结束以后,艺术相对摆脱了政治的干扰之后,又过多地受到商品经济的干扰,过多地考虑利益,看重一些与艺术不太相关的东西。名利很容易看到,像一张画卖了多少钱,给你一个什么头衔等等。而艺术本身的东西非得到那个时候才会有,要慢慢体悟,这很困难。因为它不是可见的,不是有形的。何苦去干这种吃力而又不讨好的事情呢?实际上大家都不太愿意去做,起码很多年纪比较轻的人不太愿意去做这种事情。其实他们哪里知道,艺术真正有意思的就是这点,缺的就是这种东西———就像卡夫卡在他的笔记里说的,你问他为什么要写作?他说了一句很躲闪的话,他说“迫于内心的压力”,就是自己憋着特别想写,就写了。我觉得,目前不单单是绘画,其他的艺术门类,迫于自己内心压力这东西不是没有,只是相对少或是相对浅。王朔也好,莫言也好,他们刚拿出前几篇的时候,这种感觉更重一些。后来成名之后,很少看到他相对迫于自己内心压力写出来的东西,更多是应酬社会上的需要。所以我觉得读书也好,文化也好,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,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对生命的态度。而一个艺术家不种棉花,也不种稻子,他有吃有穿,凭什么?其实他贡献的应该是他比其他职业更真诚、更纯粹的一种生命态度。也就是说,最重要的还是塑造自己的生命态度。